和审视的目光再看他。
贺霄虽说瞧着已经有个少年样子了,看着不太那么像小兔崽子,但这一双眼睛却还是孩子的模样,在余知葳这种老狐狸面前,根本藏不住太多东西。
若说余知葳先前还是在犹豫,那她现在几乎是可以确定了。
贺霄不是余靖宁,当然不会心口不一,他言行一致得很,从给自己递条子到给她备衣裳,再到今日的准备,无一不是用了心思的。
而把她从诏狱当中救出来,恐怕也并非是因为自己“一生长为国家忧”。要真是这样,那他第一个保的该是余靖宁,而不是她。
都只是因为私心罢了。
但她本不该回应这份感情的。
她在狱中与余靖宁很模糊的心意互通过一次,但现在看来,她要食言了。
余知葳扪心自问,要是非要在“心意互通”和“活着”当中二选一,那她当然更希望余靖宁能活着。余靖宁不是囿于儿女私情的人,他该做的真正扫清了面前的障碍,朝前走,向上走,能让他还有机会继往开来,自己亲眼看到大衡的河清海晏。
大哥哥,对不起,余知葳心道,还望你今后,前途似海,来日方长。
想到此处,她看着眼前的贺霄,眯着眼睛,伸出纤长的手指来,在桂花枝上揉了一朵下来,放在自己口中嚼着:“已经不苦了。”她迷离着一双眼睛,并未饮酒却带着几分醉意,冲着贺霄浅浅地笑,“挺甜的。”
金黄细碎的桂花在娇嫩的唇瓣和洁白的贝齿贝齿间若隐若现,贺霄一下子就头昏脑涨了。余知葳方才那话一语双关,根本不知道她说的究竟是桂花甜还是甚么别的甜,还没喝酒,就忽然觉得自己醉意上了头。
他手有点儿抖,自顾自地斟了一杯酒:“你喝酒吗?”
“我身上有伤。”余知葳头上本就擦过桂花油,又嚼了两朵桂花进嘴里去,如今闻着更是沁人心脾,在月光之下,仿佛真成了月宫上刚下来的仙子,但和仙子不同的是,她是触手可及的,“辜负贺爷一番美意了。”
贺霄险些将手里的酒打翻了,支支吾吾道:“又是我考虑不周了。罢了罢了,我也不喝了,陪你喝点果子汁好了。”
余知葳当然应下,还亲自给贺霄倒了果子汁,在玉杯里面颜色鲜鲜亮亮的,感觉很甜的样子。
她像是在盯着水中的灯影月色出神一般,不知怎么的,错开了自己那一杯,把贺霄那一杯端了起来,轻轻放在自己的唇边,抿了一下。
像是忽然听见贺霄咽唾沫的声音,转过去有些疑惑地看了贺霄一眼,这才惊觉一般:“呀!拿错杯子了,这可怎么办?”
她慌慌忙忙要给贺霄换杯子,却被贺霄一把抓住了手背。
只是握了一下,感觉余知葳像是一僵,就赶紧松开了,他接着用他那双小猫眼睛盯着余知葳道:“不用了,就喝了一口……别浪费了……”
他是皇爷,挥金如土都没人敢说他浪费,何况这么一杯果子汁。
至于怕浪费的是甚么,余知葳心里头冷笑,她难道就不知道吗?
可她心里面越笑,脸上的表情就越像是羞怯似的惊慌,躲躲闪闪:“这……这怎么好。”上回她见贺霄的时候,还把他当个孩子,那小猫儿一般的眼睛干干净净的,让她把他当做幼弟去看,所以背在背上的时候完全没有心理负担。
可她当时没料到,他拿贺霄当孩子,贺霄对于这种事儿却显然不是个孩子。
男人余知葳见得多了,余靖宁那跟木头似的黑脸关二爷不算,其余全都是色令智昏的东西。
她拿他当弟弟,他嘴上是喊着姐姐,但心里绝对不是拿她当姐姐倾慕的。
这样一来,反而就好办了。
贺霄单知道余知葳戎装时候英姿飒爽,女儿装的时候也不失娇媚,但独独没见过她羞怯的样子,想这穿过戎装的姑娘,羞怯起来竟然还别有一般滋味。如此一来,感觉自己浑身都烫了。
他拿过那个杯子,仿若不在意似的喝了一口,冲着余知葳笑;“没事儿的。”这果子汁不知道是甚么味道的,贺霄盯着余知葳的嘴把它喝了下去,一口一口都是浓浓的桂花味道,喝得他魂儿都快没了。
余知葳把脸别过去了。
她在暗地里头一挑眉,顺带着叹气——他只怕是还以为自己和他郎情妾意呢。
贺霄见余知葳把头别了过去,以为她是怪自己孟浪。他想了想,自己今天的确是太逾矩了些,正想着要说些甚么给她赔罪呢。
此时,河中央的灯火忽然一下子亮了起来,像是蹿火一般,一下子窜了丈把高。
余知葳刚刚有点儿恍惚,差点儿以为自己这是在辽东看烽火,一下子就被吸引过去了,险些跳起来,一瞬过后才冷静下来,没至于在贺霄面前失态。
贺霄像是得救了一样,也不用赔罪了,赶紧拍了拍她的肩头转移话题道:“别怕,这是给周围的游船准备的节目,这个开场我也是第一回见。虽说是新奇,但没见过的人总以为是走水了,其实不是个太好的主意,倒是破坏了这水面映月的风雅。”
余知葳很快把脸上不该有的神色压了下去,转过脸来对着贺霄,又是一张笑脸。她挑着一双桃花眼,问道:“是个甚么样的节目?”
贺霄凑过来,指着水面道:“你看看就知道了。”
第201章 子昙
方才窜起丈把高的火苗的地方很快就不喷火了,从那五颜六色的小彩灯之后,走出个姑娘来,犹抱琵琶半遮面。方才将人送上来的船家,这会子又划着桨,很灵活地穿梭在各个船之间,流水似的往船上头送菜肴。菜也是好菜,见荤腥却不油腻,见菜色却不寒酸,果真是大家才能花得起的手笔。
余知葳在诏狱里头天天吃馊饭,还有可能吃不饱。回家也没有几天,家里近况不好,更不可能太过铺张,尤平家的也怕她许久没吃过太饱,猛然大鱼大肉会把胃给吃坏了,于是只能拣着清淡家常的来做。
余知葳是北方人,又不是小葱豆腐养大的南方姑娘,余靖宁又是西北人,口味吃得重,他二人在家中吃饭油盐荤腥吃得都不算是太少此,这段日子嘴里都快淡出水来了。如今见着了这颜色味道都好的菜式,哪里能忍住不吃呢,当即就抄了箸吃起来。
像是当初云翠给她救命的那一勺猪油拌米饭,饭一吃进嘴里余知葳脸色就变了。不是掉眼泪了,而是笑了。这回的笑不掺杂着甚么过多的情绪,就是纯粹的高兴,是真真切切的笑了。
她最近难得高兴,便欢欢喜喜吃菜,一边吃一边看那河中间的“节目”。
说那琵琶女是个姑娘,那全然是因着她梳了个姑娘的发型,其实她究竟是个姑娘还是个妇人,又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