亡灵强大的力量,只能团结在一起——这就产生了矛盾。每个人的需求不同,追逐的利益不同,造就了整体的混乱,要解决它们,必须有纲领或信仰,还要推举领导者。而不同团体的领导者又会产生矛盾,所以……”
黑袍修士说着说着,瘫在椅子上头晕转向,发出一声长叹。他咽了一大口水,抹了把嘴唇,继续盯着身前的亡灵道,“还有一点,我必须告诉你,罗兄弟。人的生命由主赋予,只有主能决定人的生死!即使主人暂且属于正义,但亡灵一旦替其杀人,一样要受到惩罚……”
罗低声道,“莱蒙牺牲了他的灵魂和寿数唤醒我,我怎么能看他遇险而置之不理……”
“唉,所以我才说你们可悲哩。”波波鲁哀痛地说,“将来主人死了,若是上天堂还好,一旦下了地狱,亡灵无计可施,要永久陪伴他们,与他们一同受罪!”
罗的声音有一瞬的朦胧,“永久陪伴吗?其实莱蒙一直说,他将来会下地狱……”
“是的。除非亡灵吞噬主人剩余的灵魂得到彻底的生命,返回人间,成为普通人。”修士挠了挠脑袋,“嗯,书上是这么写的。”
永久的陪伴,太好了。
波波鲁还在另一侧说了些什么,但罗一点也没有听到。他的思绪沉浸在那几个字中,唇边露出一抹安慰似的极浅的笑意。
原来不管是生存还是死亡,天堂还是地狱,都无法使我们分离啊,莱蒙。
太好了。
手段
本来我想教训教训那个弯鼻混蛋,谁想到事态完全朝我意想不到的方向发展。当我走向神猎军的训练场地时,里面打得不可开交,骂声和殴打声震耳欲聋,四处都是飞溅的雪水。
残废三兄弟和司法大臣在高台上,艾厄和个守卫般护在弯鼻混蛋身边,像是生怕纽金特的鹰钩鼻被打成塌鼻。操他妈的,有时候我真搞不懂这个瞎眼混蛋在想什么。说他恪守正义,他整治人的手段却比谁都阴狠毒辣;说他残暴狰狞,但他偶尔又会跟你讲些什么狗屁大道理。真他妈够了。
下方的士兵两两一组相对而立,扭打成一团,那场面跟一盘踩烂的甜饼没什么两样。
我想起冬霆军协力游过雪练河的画面,再看看眼下这帮胡作非为的混账,似笑非笑道,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,谁能给我解释解释?”
弯鼻混蛋郑重地站在我身前,冲我简洁概括地描述了因果。他给神猎军定的军规,责罚只有一条——朝对方脸上吐口水,吐一口的同时还要痛斥一句对方的罪行——除此之外没有任何身体刑罚。
我拧起眉毛。独眼艾厄上前一步,阴戾的独眼扫过每个士兵的脸,“惩罚没有审讯、没有棍棒,只是挨你同伴的几口唾沫,几句训斥——告诉我,它重么?”
底下传来稀稀拉拉的回应声,都是“不重”。我的恶棍神猎军扯着嘴角冷笑,似乎压根没把惩罚放在心上。
我转头瞪向弯鼻混蛋,“布莱克,第一条和第三条我姑且算你满足,第二条呢?”
纽金特朝我微微躬身,“您等会儿就知道了,陛下。”
说着,他凑到艾厄耳边说了几句。独眼瞎子点头答应了,一声令下,士兵们就开始相互唾骂。
一开始士兵们脸上并无异样,随着时间延长,很多人敷着满脸唾液,面色变得涨红,神情愈发狰狞,像是恨不得把对面的人一口嚼碎吞了。
纽金特道,“所有人给我用力训斥!先能让对方有悔改之心的人可以及早停止受罚!”
下面骚动和喧声更甚,不少士兵开始暴露凶残的嘴脸,恶狠狠地冲对方眼窝、鼻孔、嘴角等刁钻的地方吐沫,连训斥也变成了谩骂。
终于,第一组士兵忍无可忍,伸拳殴打彼此。随即就产生了猛烈的连锁反应,暴力很快在这些曾经穷凶极恶的囚犯中蔓延开,所有士兵都扭打成一团。
我看得面色铁青,额角上青筋抽搐。弯鼻混蛋在我身边恭敬地说,“您瞧,陛下,这可谓不失‘凶性与血性’。顺带一提,斗殴造成的见血不算作军规之内。我只是让他们相互训斥,并没让他们斗殴。老实说他们的斗殴又违反了军规,理应再度受罚……”
我反手打了弯鼻混蛋一巴掌,把他半个身子打歪过去!
这个混账闷哼一声,诧异而警惕地看着我,半边脸颊很快就肿了起来,像只亮莹莹的红气球。
“陛下。”好半天,纽金特缓声道,“请问我哪里违背了您的规定么?”
我漫不经心地收回手,笑道,“你干得很不错,布莱克,这是我的奖励。”
“……是,陛下。”他后退一步,瘦削的身子隐在阴影里。我看不清他的表情,我也懒得看。
艾厄看看我和弯鼻混蛋,欲言又止,最后低声道,“若是觉得现在的场面不堪入目……您来决定,陛下。”
我没理他,大步上前,一脚踩在木栅上,喊道,“好了,战士们,都给我停下吧。”
没人听我的话,那些恶棍士兵愈战愈勇,完全成了一群畜生,甚至开始扒扯彼此身上的衣物。艾厄正想再次发声制止,我抽出斫骨刀跃下去,随手揪住一个大战正酣的囚犯,一刀将他的脑袋剁了下来,鲜血噗呲溅了出去,溅成一条热气腾腾的红毯。
四周霎时鸦雀无声,像一群发条卡住的木偶。
“我说。”我踢开脚边的尸体,头戴金冠,衣着红裘,缓缓扛起斫骨刀,笑吟吟道,“给我停下。谁不长耳朵,我削两个给他。”
那些前一秒还双目赤红的恶棍士兵,下一秒便窸窸窣窣地整好衣甲,一声不吭地站在我身前。我听到身后独眼艾厄的叹气声,断臂阿姆的吐气声,不仅如此,那个死瘸子也在嘀嘀咕咕什么。
我背对着他们,很平静地说,“赖格,你他妈在台上待得挺舒服啊,给我下去。”
那个野蛮粗哑的声音吼道,“你说什么?!”
我瞪他道,“我说我让你他妈的给我滚下去,和你的士兵们站在一起。”
瘸腿赖格脸上顿时打起千层褶子,“你个——”
“大哥!”断臂阿姆和独眼艾厄一齐叫住他。瘸腿赖格阴沉的目光停留在我的皇冠上,将牙齿咬得咯咯响,冷笑道,“好啊,莱蒙国王……现在您是国王啦,不是那个逞凶斗狠的小贼头……嘿嘿,您也知道拿身份和地位来压我啦……”
我盯着他道,“让你下去你就下去,少他妈给我废话。”
他那双恶鬼般的眼睛死死盯着我,甩开断臂阿姆的搀扶,颠颠晃晃地走下去。我指使着其他人,道,“你们,把腰间的武器脱下来,全部堆到那里……没错,就是那块空地。你,去抬一个障木栏来,高度差不多到膝盖……”
那些士兵诚惶诚恐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