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6月20日
清脆一声门铃,樊娟估摸着是靳鸿傧来了。她这个佣人突然没了雇主,命运的轨迹比剧本的演绎还要无常。可她还得养活自己,还得打工吃饭。倪家人对她不赖,她带小宝也已半年有余,这两天没瞧见孩子,心里还有些空荡荡的。她希望能把这份工作继续下去,哪怕是换一个雇主。正当她盘算着如何向倪家人开口的时候,今早靳鸿傧就主动打来了电话。既然是对方主动开口,她就没必要再献上殷勤,整个上午,樊娟都在琢磨着怎样才能为自己多争取些福利待遇。
保姆打开防盗门,鼻翼下的赘肉不自觉颤动了一下。对面站着的这个男人竟然是曾来造访的刑警。在这次询问中,缪义欣重点提及了两个关键人物:一个是宋科贤,另一个则是靳鸿傧。
“最近靳先生只来过一次,为了看看孩子。不过宋先生不太乐意。”樊娟回忆着最近发生的事情。
“然后呢?”
“靳先生想硬闯,被宋先生推倒在地。他们还差点打起来。”
“打起来?”
“嗯,靳先生连拳头都举起来了,不过他最后还是走了。”
“你亲眼看到的?”缪义欣不太理解那天靳鸿傧的转变。
“是的。我当时在门口偷偷看着他们。警官,你是怀疑靳先生杀了人?”
“不知道。但是掌握第一手资料很重要。”
樊娟不再追问下去,毕竟这与她当前扮演的角色并不相符。
“据你了解,除了靳鸿傧,宋科贤生前还和谁结过怨?”
“额……有一个姓田的人,两个月前曾上门来吵了一架,他当时嘴里骂骂咧咧的,说宋先生和倪小姐就是一对狗男女。”
“哦?这姓田的是什么人?”
“他好像是房子的前房东,那天他还说……还说老子要带人砍了你们一家人。”
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让缪义欣眼前一亮,他郑重地做了记录。
“我上次来的时候,你怎么没反映这个情况?”
樊娟的脸上泛起一丝为难的神色,她自觉理亏,只好和缪义欣玩弄起了文字游戏,“警官,上次你问的是谁和倪小姐有矛盾,可这个田仄伦似乎是冲着宋先生去的。而且……宋先生也不愿佣人多嚼舌头,毕竟那是他的家丑,不好外扬。”
擅长左右逢源的保姆究竟还隐藏了多少消息?缪义欣来回打量着她,直到佣人感觉到了一丝忸怩。
“那除了田某人?他们还有其他仇人嘛?现在你可以大大方方地说了。”
“其他人,我就不清楚了。”
“你要不再想一想,知情不报的话……”缪义欣的话还没说完,樊娟这头就一惊一乍起来。
“哦,对了,对了。上个月,倒是有一桩‘怪事’发生在了倪小姐的身上。”
“什么怪事?”
“上个月15号是倪小姐的生日,当天小姐收到了1000元的话费充值,但是不知道是谁充的,感觉很奇怪。我听她开始自言自语了几句,想了一会儿,又默默叹了口气。”
沿着这条线索顺藤摸瓜,警方很快便查到了给倪仙燕充值的人,不是外人,正是靳鸿傧。当缪义欣问他为什么在离婚后还要给倪仙燕充值的时候,医生淡淡地说了句:
“以前每年生日都会送她些什么,突然不送了,心里就不踏实。”
“那倪仙燕知道吗?”
“不知道吧,至少我没告诉她,事后她也没问过我。”
“说实话,我不太理解你这种行为,作为一个老爷们儿。”
靳鸿傧哑然一笑,看似懦弱的男人,实则有着超越世俗的心理素质。
“我快三十了。也渐渐活明白了。为什么非得让别人的感受左右自己呢?礼物也好,金钱也罢,不管是谁送的,只要对方能感知到这个世上有那么一个人在默默地关心着她,心里一定是开心的吧。”男人说这话时的表情就像是个童真未泯的孩子,思无邪。
“可是她…….背叛了你,和另一个男人……跑了。”警官故意使出了激将法,为的就是要确认嫌疑人的反应。这话对靳鸿傧而言过于残忍,缪义欣因此说得吞吞吐吐。
“有些事情,不争便是争;有些事情,放不下便是放手了。”医生迎着警官的目光把话说了出来,内容含糊其辞,语气却没有半点的闪躲。
这次走访调查几乎排除了靳鸿傧对倪仙燕的犯案动机。后者给前妻充值这事至少说明前夫没有杀意。况且靳鸿傧也没对其他人提及过此事,包括从中获益的倪仙燕。他也不可能预料到樊娟会把此事告知警方。事实上,在第一次走访樊娟的时候,后者压根就没提到这件事。要不是警方二度找上门来,这个秘密恐怕会陪同倪仙燕一起长眠不醒。这么看来,当初靳鸿傧放弃房产,“成全”前妻也是出于自愿,这么痴情的一个人怎么看也不会存有杀妻的念头。
靳鸿傧对于倪仙燕的感情似乎就像一碗后劲十足的酒。初品几口,平淡无奇,可待酒精渗入血液,浸润筋骨,便是一阵的目眩神迷。他没有央求刑警们尽快将罪犯绳之以法,也没有声泪俱下表达悲恸之情。可他的确把房子送给了倪仙燕,遭受背叛的时候选择了和平分手,并在此后的日子里依然默默地送上祝福。尽管缪义欣无法理解这个男人的宽阔“胸怀”,可这世上本就有很多瞧不明白但又客观存在的事情,杀人也是其中之一。
虽然心中还有一些小的谜团没有被熨平,但是考虑到缺少杀人动机和不在场证明,先前通过“胶渍”推理得出靳鸿傧有重大嫌疑的推论在此刻又被缪义欣亲手推翻了。那么犯人挡住336房间对门的335房间猫眼而没有遮挡302房间猫眼的原因,恐怕就是其有能力把被害人安排到四周无人的房里。因此宋科贤入住当晚,正在值班的杨悦晴和周卿,还有那个刚刚冒出来的田某人,就不得不被重新打量了。
下午的走访调查,杨悦晴和周卿是被单独分开询问的,这一细节的调整也暗示着她俩成为了警方怀疑的重点对象。考虑到杨悦晴是自己的同学,缪义欣特地带上了柳川嵘。小柳知道队长的心思,也明白大哥的难处。
“认识被害人宋科贤吗?”
“不认识。”
“17日宋科贤入住的当晚,是你还是杨悦晴给她分配的房间。”缪义欣的提问单刀直入,其实是在明知故问。
“是杨经理。”
“把宋科贤分配在一个四周无人的房间,你怎么看?”
“经理这么做一定是有她的安排,我不太好说什么。”
“你一五一十地反映问题就行。”
“嗯。”周卿答应的声音很轻很轻。
“或者这么说吧,如果是你接待,你会把被害人安排在哪里?”
“我……我会把他安排在2楼。”
“哦?为什么?”
“因为客人订的就是大床房,大床房都在2楼。”
“那杨悦晴为什么把他安排在了3楼?”
“杨经理说,反正3楼豪华房空着,这么做既不会增加酒店成本却可以提升客人的入住体验。我觉得杨经理说得对。”
“不过你感觉这当中有什么蹊跷对吗?”
“我……我说不好。我知道的都说了。”
“被害人入住当时怎么说?”
“他一开始不太乐意,想入住大床房,还想要一个折上折,不过经理没有同意。经理解释酒店业绩不佳,现在入住的人有刚性需求,所以不需要再给额外的折扣。我觉得是这么个道理。”
“17号晚上10点之后,你有离开过前台嘛?”
“去过两次厕所。”
“多长时间?”
“五分钟吧。”
又是一个完美的不在场证明。周卿走出房间不久,杨悦晴便被带了进来。她那标志性的微笑里没有掺杂半点的私人感情。缪义欣生硬地朝她点了点头。有那么一瞬间,刑警不知自己应当如何自处。
“17号宋科贤入住的当天,是你接待的?”问话的人是柳川嵘,这次换做缪义欣负责记录。
“是的。”不同于上次配合调查时的短袖着装,今天的杨悦晴穿了一身米色长袖。她的坐姿依然端庄挺拔、岿然不动。
“那你能说明一下为什么把他安排在四周无人的房间吗?”
“因为四楼、五楼、包括三楼走廊东边都是这次参加学术会议的医生,这些人在18号就要退房了。所以我把新入住的客人尽量安排在另一片区域。如此那些隔日腾空的房间就可以用来接待整批的团客。”
“可是306和308两间客房就都住了人。如果把宋科贤安排在304而非302客房,岂不是更好?”
“你说的有道理,不过我当时也没多想,在西边的客房里随便选了一间。”
杨悦晴的话并没有漏洞,柳川嵘只得暂时放下纠结,继续提问:
“案发当晚22点半到23点,你在哪里?”
“我在前台负责接待,不过因为客人要求去了客房一次。”
“出了什么事情?”
“有位客人抱怨,说是房间里的床板有味道,我就去了一趟。其实我并没有闻到什么怪异的味道,但是本着人性化的服务理念,我们还是给客人换了房间,具体是由小周在电脑上操作的。”
“你是几点离开前台的?”
“我想想,大概22点30左右离开的前台,22点45就回来了。从客人那里出来,我去了趟洗手间。”
“我有一个问题。作为领班经理,处理客人投诉时,不应该是由你指派低级别的服务员去做吗?”
“按理是这样。不过这阵子我们酒店经营不景气,也裁了不少人。如果客人脾气不是很好,或者反映一些由于我们本身过失造成了问题,我会亲自上门致歉,以表诚意。而且这阵子入住的人很少,呆在前台也没什么事做,不如走走,活动活动。”
“周卿这段时间有离开前台嘛?”
“我在前台的时候,她都在我旁边。我去客房的时候,她应该也在。要不然客人的电话没人接待是要投诉的。”
“那22点45之后,你有离开过前台嘛?”
“后半夜我有几次离开了前台,去旋转门附近走动走动,不过应该都在监控范围之内。”
“嗯。”
“对了,在宋科贤入住后不久,当晚出现一人点名道姓要找‘宋科贤’。”
“是谁?”
“不知道。”
“是这人吗?他叫田仄伦。”
柳川嵘掏出一张相片。看来此人早已进入了警方的调查视野。杨悦晴看着相片点了点头。
“应该是他。”
“他是几点来的,找被害人做什么?”
“22点10分左右,比宋科贤晚来了大约10分钟。他当时自称是宋科贤的朋友,要求我告知宋科贤的房间号。不过因为客人的隐私,我没有告诉他。”
“后来呢?”
“他没有立刻离开,而是去了那儿。”缪义欣两人顺着经理手指的方向,那里坐落着客房的电梯。
“酒店的电梯不是需要客人刷房卡后才能使用吗?”
“是的,不过他可以‘搭便车’。而且那里再往前走几步就能看到消防通道,如果找到了入口,也可以爬楼梯上楼。”
“知道消防通道的人多嘛?”
“客人一般都是走电梯,我们员工有时为了赶时间才会爬楼。不过这也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。现在人少,等电梯都很方便,花不了多长的时间。”
“那你有注意到田仄伦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吗?”
“有看到,大约将近22点25的样子。对了,他手里还拎着一个袋子,红色的。”杨悦晴的口气似乎是在检举揭发别人。
“多大的袋子?”
“这么大。”经理说着分开双手向两位刑警比划着尺寸。
“他离开时有表现出紧张吗?”
“当时他背对着前台,我没有看见。具体情况,你们可以再调看一下监控。”
其实在盘问杨悦晴和周卿之前,两位刑警就已经调取了监控录像。酒店工作人员的供述与监控画面并无差异,也与监视宋科贤的警员小王的口述基本一致。遗憾的是,直到现在,除了一楼大堂,客房部的其余摄像头依然是“聋子耳朵摆设。”
对于杨悦晴的问询已经结束了。缪义欣终于换上老友聊天的口吻调侃了一句:
“杨经理,咱们客房部的监控还是没有修好嘛?”
“嗯。因为这次维修牵扯到老旧线路的改造,所以还要协调电力局的时间。估计也就是这一两天的事情。那时如果凶手还敢犯案,定让他原形毕露。呸,瞧我这霉嘴。真希望不要再有类似的悲剧发生了。”
客房部的旋转门外,缪义欣正抽着烟。早在10分钟前,柳川嵘便自行离开了。天边泛起一片火烧云,映着警官微微泛红的脸。他这几日忙于办案,腮帮处又栽上了密密麻麻的胡渣,这看上去有些邋遢。傍晚的风已经不比白天那般燥热了。虽然听得见风声,可云朵似乎还是静止的。四周青松植被,远处炊烟袅袅,或许这就是常被念叨的岁月静好吧。杨悦晴从大厅里走了出来,尽管换了便服,却还是长袖的打扮。只是西裤改成了长裙,整个人便妩媚出了少女的味道。风微微吹乱了前额的刘海,也掀起了长裙的一角。
“嗯?怎么了,大队长?你是要留宿吗?我给你打个折。”杨悦晴笑咪咪地开着玩笑,没有半点提防。
“方便去你家坐坐吗?”刑警的回答直白的有些突兀。
女士撩拨了一下头发,大大方方地问道:“于公还是于私?”
这次换做缪义欣难为情了。尽管儿时的情愫早已经斑驳得辨认不出形状,可此刻的刑警依然没能正视经理的眼睛。
“去看看,把你的嫌疑给排除了,我也就放心了。”
“那走吧,大队长。我还真没坐过警车。”杨悦晴指了指前方的桑塔纳,一脸亢奋的表情。
“这么多年了,感觉你一直都没变。”缪义欣说着,上前一步拉开了车门。
“为什么要变呢?”
“大伙儿不是一直都在变嘛。我们中学那个体育委,篮球打得特别好的那个,后来吸毒了,前两年栽在了我手上,审讯他的时候也是一把鼻涕一把泪。”
“你确定他是后来才变坏的嘛?我可是记得他上学时候胆子就挺大,有一次还爬墙偷看女厕所。”
“还有这档子事?”
“或许从上学开始,大家就再没变过,所谓的教育只是对于天性的掩饰而已。变坏这种说法本身就是一种‘借口’。”
缪义欣瞥了一眼后视镜,杨悦晴的眼神格外犀利。他,踩了一脚油门;车,嗡地一声蹿了出去。杨悦晴打开了手机导航,把音量调到了最大。
“没事儿,不开导航也行,这城市我们天天跑,大街小巷全都烂熟于心了,而且…..”
“而且我的居家地址,你们早就调查的一清二楚了,对吧?”
缪义欣哑然一笑,似乎是在道歉:“干我们这行的,迟早要把人都给得罪光了。”
“那也不一定。”
“哦,这话怎么说?”
“我记得大队长上学那会儿就刚正不阿。可能你在入行前就已经把身边的人全都得罪了咯。”
刑警无奈地摇了摇头,这些年除了副手柳川嵘,还真没人敢和他这么开玩笑。
“哎,干我们这行难啊。不过总有原因值得去坚守。”
“我明白,就是那种飞蛾扑火的感觉。为了某个人,为了一句话。”杨悦晴看着前方的路,神情坚定刚毅。
车四平八稳地行驶着,在距离隧道入口1公里处经过了三保附中——缪义欣和杨悦晴一起上学的地方。他们谁也没有想到过,有朝一日,她会坐在他开的警车上,从学校门口呼啸而过。
“你看,围栏外的自行车棚都挪进围墙里了。”那一堵重新粉刷过的砖瓦墙隔绝了闲杂人等,也隔绝了青春回忆。墙那头的景象只能凭借记忆简单拼凑出个大概。只有住在记忆里的人,还保留着年轻时的模样。
“嗯,我记得你上学的时候还丢过一辆自行车。”对于杨悦晴的过往种种,缪义欣一直都记得。
“是啊,害得我那天走回了家,还能帮我抓到凶手吗?”
“恐怕已经过了追诉期。”
“时间跑的可真快,真想再回学校看看。”
“学校都不让成年人进了吧?”
“除非那个成年人带着警官证。”
这句稍带吹捧的叙述倒是让缪义欣再次上扬了嘴角。他稍稍朝左拨弄了下方向盘。
“哎呀,你别变道,别下隧道。从上面走!”杨悦晴突然着急了起来,一副惊慌不已的模样。要是她会开车,一定要去抢夺缪义欣手里的方向盘。
“你这是怎么了?”刑警说着再次打正了车轮的方向。
“我……我就是不喜欢呆在隧道里的感觉,好像下一秒就死在里面。”杨悦晴说着把手按在了自己脖颈上,那手好似一把锁链,禁锢了她的人生。女人的举动有些夸张,不过缪义欣并不认为她在撒谎。
突然就这么陷入了沉寂,亦如两人当年突然便没了联系。天边的火烧云仍在绚烂着,如同杨悦晴惊吓过后发烫的脸颊。车停在一个红绿灯路口,刑警低声说了句,“你刚才的模样怪吓人的。”
“是吗?年纪大了,一定跟个老妖婆似的。”
“为什么不结婚呢?”这话问的有些唐突,不过想必警方早就把她的案底调查的清清楚楚,包括是否单身。
“为了一个男人。”
缪义欣眉头随之一紧,“听上去像是都市偶像剧。”
“也许吧。”
“而且你也没有去上大学,尽管当年你已经拿到了录取通知书。”
“嗯。”
“你是个读书的苗子,为什么不去呢?”
“我刚说了,为了一个男人。”
杨悦晴打开了车窗,把脸转向一侧。几缕头发在脸上胡乱地蹦跶,于是她又眯起了眼睛,视线里呈现出海天一线的感觉。
上楼的脚步声悉数停下。杨悦晴用钥匙打开房门的时候说了一句,请进。
这间公寓不到40平米,似乎一眼就能把它看穿。屋里没有什么摆设,简单、干净,也便于搜查。这居住条件的确比缪义欣预想得要寒酸不少,刑警的表情出卖了他的恻隐之心。
“破破烂烂的小公寓,让大队长见笑了啊。咱们要不先从厨房开始吧?去看看那里的刀具?”女人试图用她的直爽去破冰世俗的尴尬。
“呵呵,好。”
厨房里只有一扇橱柜,刀具全都晾在外面。凶手自然不会把呈堂证物大摇大摆地放在惹眼的位置。刑警关注的焦点恰恰是那些犄角旮旯的地方。不过此地简陋的好似一张油画,根本就没有用于窝赃的空间。出于职业习惯,刑警还是蹲下身来,这里敲敲,那里碰碰。再次起身后,缪义欣报以微笑,那笑意里包藏着歉意,也夹杂着一丝不言而喻的释怀。
下一间是客厅,把挂在墙上的钟摘下来之后,光秃秃的墙面上便只剩一片微微泛黄的白色。挂钟下那张木桌还是上世纪的产物:木材多处皲裂,油漆严重脱损,这再次说明杨悦晴的生活并不宽裕。两人目光又一次交汇,这次换做了杨悦晴微微一笑,淡淡的、涩涩的。
接下来是卧室和阳台,这两间屋子是连一块的,中间连一道拉门都没有。阳台上除了竹竿和晾衣架,只剩下一扇风铃,看样子像是新买的。卧室的面积也很寒碜,两三个橱柜里塞满了大大小小的物品。杨悦晴把它们一件一件地拿出来,又一件一件地塞回去,包括那些私密的东西。当胸罩、卫生棉这些物件铺摊在床上的时候,缪义欣真后悔怎就没带女警员前来协助搜查。不过今天的突然造访本就是一时兴起。警官认为,如果杨悦晴是犯人,那他一定要亲手将其逮捕,既是始于责任,也是出于保护。
所有地方都被检查了一遍,只剩下卧室里那个带锁的抽屉。杨悦晴早就准备好了钥匙。“吱”地一声,抽屉被拉开了。女士再次做了一个请便的手势。
警官拿起摆放在最上头的那个相框,刚想仔细打量的时候,女人便没好气地把照片给抢了过来。
“大队长,你可不能滥用职权,随意窥探别人的隐私啊。”
“你抱着的那个孩子是谁?该不会是你刚说的那个男人的孩子吧?”
“去去去,你就别瞎打听了。这是我姑姑家的孩子,我的外甥。”
“你那时多大了?”
“十八。”
“真好看呀。”
“大队长,你是打算追我吗?”
同样的对白在时隔20多年后再次上演,缪义欣依然选择沉默不语。窗外的风经由阳台吹进屋来,瞬间撕裂了岁月。回忆伴随着那句熟悉的“玩笑”闯了进来,是20多年前的感觉。
风依然在吹着,耳边奏起的风铃声响还在叮叮当当。<!--over-->